距离长沙城还有五十公里的时候，李支书又接到副镇长的电话。副镇长气急败坏地说举月村这次开了“双黄蛋”，两个人上访。李支书不相信地问是哪个又上访了。副镇长很不客气地说：“王德生。要你们不要惹他，讲话不听！”挂了电话。
李支书气得口里吐烟，恨恨地说：“这个王德生，没做一件好事！”
我没有说话。我能猜到王德生为什么上访。我想，此时李支书一定在怪我。
四点半，我们赶到宾馆。
姜春满和王德生都在宾馆里，还有县里和镇里的两个接访干部。看到我们来，县镇干部说人交给我们了，他们还有其它的事。我不好问他们什么事，和李支书一起向他们道歉工作没做好、感谢他们的帮忙。
李支书的气还没有消，冲着王德生嚷：“王德生，你凑什么热闹，跑来干什么？”
王德生阴沉着脸说：“我来做什么，你们干部不知道？”
我说：“就是为了没给你吃低保，你跑到省政府来上访？”
王德生说：“我为什么不能吃低保？”
李支书说：“你有手有脚，干得成事，儿子女儿都在赚钱，这样的家庭还要吃低保，全村四百二十多户，哪一户不要吃？”
王德生说：“我的低保是你李月英给的？你当支书，我没沾你一点的光，你还要灭我的光。你说我不符合条件，我就到省政府来上访，问省里的干部，镇里给我的低保，凭什么村里可以取消。我上访错了吗？作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，没有信访的权力？”
李支书说：“你上访可以，不要我来接，你自己回去。”
王德生说：“我要你来接了？回不回，什么时候回，是我的事情，你们管不着。我本来打算到省信访局交了材料就回去，现在听你这么说，不回了。”
后来，任我们怎么劝说，王德生就是耍赖不回家。司机见时间太晚，劝我们先吃饭。王德生口里说着不吃，在我们关门要走的时候，闪过身子抢在前头。吃饭的时候，他还叫服务员加了一个菜，吃得饱饱的。
再次回到酒店，我先到前台开了两间房，一间给李支书住，一间我和司机住。开好房，我和李支书继续到王德生、姜春满的房间，劝说他们两个明天早上回家，能够今天晚上走最好不过。
姜春满愿意跟我们回去，还帮着我们劝王德生，王德生说他是叛徒、贱骨头。
姜春满说：“你已经递了材料，达到目的，见好就收。再说，你家里条件那么好，还争低保，不怕别人打脸，也要考虑子孙后代，别人笑话你儿子孙子的。”
王德生听了恼羞成怒，说姜春满没有儿子，咒他的儿孙。姜春满听王德生说他没有儿子，很气愤，从床上跳下来，蹿到王德生面前，伸出手掌要扇他耳光。我连忙抱住姜春满，李支书拉紧了王德生，好不容易把他们劝坐下。
王德生的手机突然响了，他掏出来看了一眼，出去接电话。过了一会，他回到屋里，我再劝他明天回去，他松口答应了。我感到很意外，不知道谁给他打的电话让他改了口。
王德生不愿意再跟姜春满住一个房间，我说跟他住，他不看我，我心里明白他想和司机住。司机也不想和他住，在李支书的劝说下答应了。
我和姜春满、李支书从房间里出来。
我和李支书猜测王德生突然改口的原因，李支书说可能是镇里领导答应给他低保了。
我和姜春满回到房间。我看手机已经十一点多。我问姜春满睡哪一铺床，他说随便，就把靠窗的床给了他。
我躺在床上看手机，姜春满到卫生间洗澡。
我的手机突然响了，雪姣打来的电话。
雪姣说：“你下来给我开门，我钥匙没带。”
我说：“我在长沙出差接访，叫你爸爸送给你。”
她不相信，说我胡说，今天星期五了，还出什么差。她还说：“你是不是跟你们那个叫什么雀的在一起鬼混？你不要扯谎，我知道你们好，你的车子都给她在用。”
林百雀刚刚到村里扶贫，不敢开山路，自己的车子一直没开来。半个多月前，她家里突然叫她回去，她只好开我的车。那天，她把我的车子停在一家奶茶店门口，恰巧让雪姣看到了。我向雪姣解释了无数次，每次和她吵架，她就拿这件事出来争论。
姜春满洗完澡，光着半个身子出来。他问我是不是和老婆在打电话。我把手机对着他，跟雪姣说：“你看，他是不是林百雀？”
姜春满才开口说一句“你好”，雪姣说：“无聊。”迅速挂断了电话。
姜春满说：“哄哄她。”
我说：“不惯她。”心里想，你这个老男人已经几十年没有老婆，怎么晓得处理和老婆的关系。
我洗完澡，躺下睡觉。姜春满想跟我说话，我说太累，他就不再言语，还拉灭了灯。
我睡得还好，只在半夜被尿憋醒过来一次。我起床撒尿，没想到他在黑暗里猛然问我：“醒了啊？”我被惊了一下，问他：“你没睡着？”他没有否定。我撒完尿很快又睡着了。
次日，我被李支书敲门声吵醒。看手机已经七点十分，一骨碌爬起来穿衣服，姜春满抢着开了门。我怪姜春满不早些叫醒我，他憨憨地笑。吃完早餐，动身回家已经近八点钟。因为是早高峰时段，路上车多，特别地堵。
李支书坐在副驾室，我坐在姜春满和王德生的中间。王德生的情绪很高，说昨天晚上睡得特别好，还主动问姜春满有没有睡好。姜春满说还行，睡了几个小时。我还担心他俩再干架，看来担心多余了。
说着就说到上访上头，李支书问王德生昨天是不是镇里领导给他打电话。王德生说不是的，是他们煮菜班子打的，叫他明天一起给人八十大寿煮菜。李支书说怪不得他心情这么好，又可以好好赚一笔。王德生嘿嘿地笑。我明白了他为什么突然答应回家。
